曾孟良:正月十六白马井
每年农历正月十六,于家乡白马井,这一天是拜年日,俗称圆年,也就是说过了这一天,新年才圆满结束,于是才有“十六不了年不了”的说法。因在元宵节后一天,也算是闹元宵吧,这一天是非常热闹的。
白马井人是很重视正月十六这一节日的。这一天未到,家乡的人们就提前几天忙开了,搭彩台的搭彩台,准备台阁的准备台阁,扎龙的扎龙,忙得不亦乐乎。
对于扎龙是否逼真,关键是看扎龙头。龙头要求扎得龙嘴大开、双目怒视有神、眉如烈焰,还有龙角要挺立,龙鼻要隆起,这些白马井各坊皆有讲究,龙头都扎得惟妙惟肖。除此之外,龙头颜色要和龙身一致,每种颜色的龙代表一坊,让人一目了然。龙头都是竹篾扎成,外糊白纸,再绘上色彩。白马井扎的龙头一般很大,因此龙身也就很长,大概有二十米左右,不过龙身是竹子支撑铁丝框架,外遮很轻的龙布,绘着颜色鲜艳的龙鳞,舞动起来很是活灵活现。
龙做好后,十六那天也就到了,一大早,各坊的锣鼓便喧闹不停。走到涌泉街边,早已人山人海,我们循着锣鼓声与鞭炮声望去,只见一大仪仗队从南司那边游来。为首的是迎神队(纪念古代历史人物的活动),那开道的旗手及拿着“肃静”“威武”“回避”牌匾的都穿古代衣着,接着是神的雕像,煞有古代官员出巡的味道。
神雕像过后,接着便是抬阁队,抬阁上的人物集历史故事或神话传奇于一体,有“梁三伯与祝英台”“穆桂英出征”“西游记””马伏波将军”,还有红楼梦里的人物,近几年还出现“三军”演示,一架架模型飞机、军艇及大炮隆重而过,场面很壮观。抬阁照例是民间工匠精心设计制造的木质框架,遮上彩布或糊上彩纸而成,是可以旋转的。上面的人物按相应的角色打扮、穿着,或站或坐或悬空于抬阁的支柱上,有的还骑在马背上,都被固定得很牢固,不轻易掉下。抬阁上这些人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,除了样貌标俊以外还要胆大,被选上是很荣耀的事。
抬阁队的后面,便是丑角队。有戴面具扮大头的,有扮鬼脸的,还有男人扮妇女大肚婆的,穿着裙子,扭着屁股装女人走路,引来围观者一阵阵的暴笑。
舞龙队照例押后,每坊间一条龙,颜色不同。舞龙的人藏在龙身里,被龙布遮掩着,只看见人脚,权当是龙的脚。每条龙都有一个引龙的人,手里拿着一球杆,杆的另一端连着一彩球,龙头就跟着彩球舞动。每次抢彩礼时,每条龙的头都高高的昂着,瞅着彩礼腾空而起,用龙嘴将彩礼抢下,那动作像腾云驾雾般壮观。我最爱的是卷龙,卷龙是龙头卷向龙尾或龙尾卷向龙头,还有就是多条龙层层叠叠地互相卷在一起,最后龙头皆高高地从围卷的龙身中昂起,好看极了。
看完舞龙,已时近中午了,待吃过饭再来,便是下午看调声了。记得小时候,十六这一天下午,调声都是举行在沙井(白马井地名),在松松软软的白沙地里散开,人山人海,东一撮西一撮在调声,刚开始是后生家(青年男子)围着妇郎媄(青年女子)逗调,围在中间的妇郎媄脸颊绯红,害羞地想扒围逃走,可不一会儿,在后生家情意绵绵的逗调之下,最终也自站成一排,扭腰勾手对调起声来。记得当年做为小孩的我们,虽说听不懂调声歌词,却爱从调声人的这一撮钻到那一撮,凑的是那份热闹。夕阳将落海面时,调声才逐渐收场,这时后生家会向妇郎媄索要手信(手绢、帽子之类的定情物件),并邀约妇郎媄改天晚上到男方青年馆相会调声,相当于时下的男女约会。
如今白马井开发建设后,沙井这地方已建成中心大道及居民住宅区,早已没有调声场所,也很少见那大规模的自发性的调声了,便纵是有,也是零星的一两撮人调声,围在街旁,最终难复往日气氛。即便是白马井最盛大的节日——正月十六,也只能在晚上,在搭成的舞台上才见到调声,然而,舞台上的调声纯粹是表演,只能望梅止渴罢了,总不如野外那种原始的调声,情发自然。
正月十六过去了,正月十六还会到来。年复一年,白马井这一原始的调声风俗,最终难以登上节日这一盛场,只有那“迎神”“抬阁”“舞龙”依旧,依旧隆重地喧染着正月十六的气氛,仿佛不甘心这一节日,在白马井人的心目中,在岁月的长流中,也日渐消失。
图片为2016年白马井元宵冼贺、何文新、
李绍远拍摄
来源:海南日报海南文化周刊 2017年02月19日
主编:杨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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